《抓着友情的裤脚》试读篇 2

（文接上个帖子）

门把一转，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推门而入，她看见我和

妈妈时，错愕了两秒，然后勉强地对我们笑一笑。我和妈

妈也笑得极不自然。

尾随她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子，看样

子是她的爸爸和哥哥。

他们一看见房间的情况，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妈妈陪了我一阵子，觉得无聊，就起身要走了。

我送妈妈到楼下，她一再叮嘱：“一个人在外头要多

注意饮食，不然生病就惨了，没人照顾你。”

虽然我感受到妈妈的关爱，但我还是想表现出自己已

经长大了，我逞强地说：“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妈妈抿抿嘴，不再说什么。

我目送妈妈下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不喜欢离别，

却也习惯了离别。

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在新加坡工作，把我寄养

在外婆家，每两个月回来看我一次。每一次他们要走，我

都要面对离别。后来，我和舅母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像母

女一般，妈妈却把我接到吉隆坡去过新生活，我又得和外

婆家的一切告别。

我心情沉重地回到房间，室友的爸爸和哥哥在帮她打

扫，她坐在椅子上，嘟着嘴，双手抱在胸前，很不开心的

样子。

看见她这个样子，我有点儿担心她患“公主病”，日

后很难相处。

我默默地打扫自己的床位，他们也当我不存在似的。

我收拾好行李，她的家人也离开了。

我见她坐着发呆，想想自己应该先伸出友谊之手。我

走到她面前，微笑着问她：“嗨，我叫郑瓶双，你叫什么

名字？”

她看了我一眼，缓缓吐出两个字：“安妮。”

一听见“安妮”这个名字，我的笑容立时收敛了。我

想起中学时的宿敌，她的名字也叫安妮。她时常和我比较功

课，又使用各种手段争取老师对她的宠爱。希望眼前的安

妮不要像她就好。

我接着问：“你读什么科系呀？”

“工商管理系。”

还好，我们的科系不同，没有互相竞争、互相比较的

可能。

“你来自哪里？”我努力找话题。

“吉兰丹。”她懒洋洋地说。

“这么远？”我咋舌。

她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倒在床上。

我原本还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东西，不过她看

来并没有要继续搭理我的意思。

我离开宿舍，从山上走到刚才报到的地方，那里有一

个食堂。看来我要开始习惯每天上山下山的生活。

我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饭，忍受着在陌生环境中的寂寞

心情。

还没入学前，我听人说迎新周是很可怕的。那些学长

学姐会捉弄新生，想尽办法让新生出洋相。

结果，这几天里，什么事都没发生。

迎新周的活动不外出席讲座、参观校园、认识自己院

系的教授。

我认识了几个同系的同学，大家住在同一个宿舍，活

动时便走在一块儿。

从前，我的生活圈子只有同乡的人，来到大学可以认

识来自不同州属的人，听到不同的方言，感觉也挺新鲜的。

只不过，我还没有遇到可以深交的朋友，建立属于自己的

圈子。

我的室友安妮和我读的科系不同，所以我们的活动时

间不一样，我只有在晚上回到宿舍时才见到她。

她喜欢把歌开得很大声，她的电脑里储存的歌，我没

有一首是喜欢的。我们听歌的口味非常不一样，所以我戴

着耳机，听自己喜欢的歌。

她的生活习惯，有很多是我不喜欢的。

我不喜欢她穿着球鞋在房里走来走去。

我不喜欢她把用过的饭盒丢在字纸篓里。

我不喜欢她把穿过的衣服挂满房间。

我不喜欢她在我睡觉的时候大声通电话。

住在外头和住在家里不同。两个人住在一起必须互相

迁就、互相忍让，我希望她能意识到这一点。

我开始想家。在家里，我可以播自己喜欢的歌，我可

以在安静的环境下看书、睡觉，我可以保持房间的干净。

最重要的是，家里有妈妈照顾。

几乎每天夜里，我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泣，倒数回家

的日子。

其实我也蛮佩服安妮的，她家离大学这么远，却不见

她有任何想家的“症状”。第一天看见她时，我以为她有

“公主病”，原来真正软弱的是我。

迎新周的最后一天，学长学姐们不再领着我们走，我

们必须自行到学院处理一些事务。我跟着大队从大礼堂走

到学院，处理完后，我想自己走回宿舍。我以为我认得回

宿舍的路，毕竟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在校园内走着，越

走越觉得前方的路很陌生，站在交叉路口前，我竟不知道

该往哪一个方向走才对。

我在路上徘徊了很久，走走停停，最后终于看到山上

宿舍的屋顶，朝着那一个方向走才回到宿舍。我从来不知

道自己的方向感是那么差的，也从来没有意识到有方向感

是那么地重要。尤其是在偌大的校园里，一不小心走错了

方向，可是要走很多冤枉路的。入学接近一个星期以来，

我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助和彷徨。

我看过了课程表，原来每一门课程的上课地点都不一

样。以前读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我们舒舒服服地坐在课室

里等老师进班，现在却要自己去找课堂。我的方向感那么

差，未来的日子应该怎么过呢？

我收拾了一些东西，匆匆忙忙地赶到大学东门的巴士

站，我要回家，一刻都不想呆在宿舍。还好东门离我住的

宿舍很近，我才不至于迷路。

才不过一个星期，我就觉得受不了了。三年的大学生

活该怎么度过，我真的不知道。

周末很快就过去，星期一一大清早，我又要赶回大学

上课了。当巴士驶近校门口时，我就想哭了。

我红着眼眶，抿着嘴，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在

校园里。这些都是妈妈坚持要我带的，有卫生纸、药膏、

咳嗽药水、美禄、即溶凉茶、苹果等。

我汗流浃背地走上山上的宿舍，好不容易才腾出一只

手打开房门。我一推开门，就看见安妮像虾米一样蜷曲着

身子躺在被窝里。房里乱糟糟的，一地的头发、沙尘，我

瞥见字纸篓里堆满饭盒。我不在期间，她连垃圾也懒得倒。

我不太高兴，但忍住不发作。

我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后，开始着手打扫房间。她在被

窝里发出“啧啧”声，似乎不满我弄出声响。

我走出房间倒垃圾的时候，正好遇见和我同系的淑玲，

她住在楼上。我想起中午十二点有第一堂课，可是我不知

道课堂怎么去，不妨和她相约一起走去。

“淑玲，十二点的课，我们一起走去上，好吗？”我

向她提出邀约。

“好哇，我现在出去一下，十一点三十分我们在底层

的楼梯口见。”淑玲爽快地答应了。

我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黑色上衣，配上牛仔裤。其

实我比较喜欢穿连衣裙，不喜欢穿裤子，尤其是牛仔裤。

不过今天第一天上课，我还是配合多数人的打扮比较好，

我害怕在人群中太突出，会引来异样的眼光。

安妮终于起床，似乎没有察觉到我把房间收拾得干干

净净了。

她洗了把脸，然后换上穿了一个星期的牛仔裤。没有

洗澡、没有换衣服，还随意用手指理了理头发。

我忍不住提醒她：“你的裤子穿了一个星期了，怎么

还不洗？”

“裤子常常洗，会变松、会破得很快。”她解释。

“迎新周的时候我们一天到晚都在走路，流很多汗，

裤子蛮脏的。”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房里会充满衣物发出的

汗臭味。

“会吗？”她不看我，自顾自坐在床沿穿鞋。

又来了，她又想穿着鞋子在房里走来走去！

“我刚刚抹了地。”我暗示她地上是干净的。

“哦。”她没听明白。

我只好把话说明：“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房里穿鞋呢？

你的鞋子踩了外面的泥沙，现在又踩在房间的地上，会把

房间弄脏。”

她理直气壮地反驳：“我踩在自己的这一边，又没有

越界，肮脏也是我的事。还有，其实你不须要帮我抹地，

你管好你自己的地方就好了。”

“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哪里能够分你的地方、我的

地方呢？要分得那么清楚的话，字纸篓里的垃圾也分清楚

好了。”讲到这里，我不禁有气，“你可不可以不要把吃

剩的食物丢进字纸篓里呢？那样会引来蚂蚁和蟑螂。”

她倒回床上，用枕头盖住头，显然是不想听我说话。

她竟然穿着鞋子躺在床上，看来她真是肮脏得无可救

药了！

我不想理她，拿起挎包就开门出去。

我走到底层的楼梯口，等淑玲出现。

我等到上午十一点四十五分，淑玲始终没有出现，我

开始焦急了。她会不会是忘记约了我，而自己先去了呢？

我拨打她的手机号码。

电话接通了：“哈？”她的背后夹杂着嘈杂声，应

该是在人多的地方。

“淑玲，我是瓶双。我在楼梯口了，你在哪里呢？”

“哦，我来不及赶回宿舍，直接去上课了。”她的语

气理所当然，一点儿也没有为自己爽约的事感到内疚。

“那我怎么办？我不知道地点。”我有点儿六神无主。

“其实去课堂的路很容易认，离我们的宿舍不远，你

自己走过来吧！”

“啊？”我没有其他选择了，“那好吧，你告诉我路

线。”

挂了电话后，我看一看表，天哪！还剩下十分钟就上

课了，不知道赶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