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子里的两条鱼》试读篇 3

      楼上传来缝纫机的声音，舅母坐在凳子上，专注地缝
制衣服。
      “回来啦？”她转过头来。
      “嗯。”
      “有没有吃鱼？”她熟练地把布料转了一个方向，双脚
有规律地踩动踏板，针线快速地落在布上，连成一条直
线。
      “我不吃行吗？”在舅母面前，我才能够说出心里的
感受。
      “不要说这种话。”舅母停下所有动作，认真地对我
说。
      “又是她吩咐你们买的？”
      “她要你吃得有营养。”
      “为什么她不给你多一点儿钱，让全家人都有鱼吃？”
      “她给了，只是我想多存点儿钱，所以只买给你一个
人吃。”
      “下次不要买给我，让阿豪和阿汉吃吧。我不喜欢吃
鱼！”文豪和文汉是舅母的双胞胎儿子。
      “不行，我答应她要好好照顾你的。”
      “哼，她总是把责任推给你！”
      “不要这么说，她只是因为工作的关系不能亲自照顾
你。”舅母总会为别人说好话。
      “借口罢了！ 有心的话一定能做到。”
      “她有她的难处。”
      “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难处。她全身都是名牌。”
      “你没当过妈妈，你不知道当妈妈的辛苦。你不应该
这样批评自己的妈妈！”
      我望着舅母的脸，上面有我熟悉的黑斑。我忽然有感
而发：“她没有你这么好......”
      “可是我不是你的妈妈......”
      这句话刺痛了我，我沉默了。
      “我对你再好，我始终不是你的亲生妈妈。”
      我们静静地坐着。把心里的话剖开来，竟是那么地痛。
      “你们在讲什么？”舅舅从房里走出来。
      他裸着上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露出一小截的内
裤。
      他笑眯眯地盯着我。他的眼神里有一种轻佻，令我浑
身不自在。
      我勉强地笑了笑。舅母完全不理他，动手缝衣服。
      “等下我要出去。”他对舅母说。
      “工又不去做，整天跑出去！”舅母埋怨。
      “现在是雨季啦！海浪大，你还要我去捕鱼，你要我
送死啊？”
      “你在家里三个月了，总该找一些活儿做。”舅母抬
头看他。
      “你很烦啦！不要管我的事情啦！”舅舅边说边走回
房里。
      舅母埋头工作，脸色沉重。
      我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睡午觉。
……
      文豪和文汉放学回来，已是傍晚时分。
      舅母叫他们去洗澡，然后拿出一条大毛巾为他们擦拭
身子。
      舅母对孩子总是那么地无微不至。
      文强﹑文豪﹑文汉是三兄弟，舅母还有一个女儿，叫
慧娜。
      文豪和文汉已经升上小学三年级了，但还是像小孩子
一样，不懂生活自理。
      慧娜（我们叫她娜娜），就读六年级。她很粗鲁，好
听一点儿叫“中性化”，难听点儿就叫男人婆。她在家里
常常大声叫嚷，我不敢像她一样，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
      文强，讨人厌的表哥，舅母的大儿子，王家的长孙。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爱和我作对，看我不顺眼。他比我大
一岁，他念中三，我念中二，但我们不同校。
      舅母的孩子们在渔村里的学校念书，只有我在镇上念
书。不用说，这也是妈妈的主意，她认为镇上的学校比渔
村的学校有较高的素质。就因为这样，我每天必须骑至少
半小时的脚踏车到遥远的学校。她在冷气房工作，不知道
在烈日下骑脚踏车有多辛苦。
      每当我汗流浃背地回到家，表哥老早就舒舒服服地冲
好凉，吃饱，躺在地上看电视。见到我回家，还要对我冷
嘲热讽，也许他妒忌我可以到镇上读书。我一点儿也不稀
罕，如果由得我选择，我宁愿和他换。
      吃晚餐的时候，外婆习惯性地为我夹很多菜。文豪和
文汉嚷着要舅母夹菜；娜娜一边吃一边投诉菜式不合胃口；
文强一直抢走我要夹的菜......
      一顿饭，我把所有的话吞进肚子里。